一只弗狸

背景：二战中敦刻尔克大撤退时被敌机击中而落水的飞行员彼得被赶来支援撤退的民用船船长的女儿格温所救，在船上短暂的相处之后彼得觉得自己对格温很有好感，于是回到军营之后他开始给格温写信

对方一直给他回着信，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回到军营的时候格温就跟随她的父亲搬了家，而他所有的信，都寄到了后来买下那栋房子的年轻人哈利·奥斯本的手里……

中长篇，慢热，文里所有涉及到的地点和事件，除了地名和事件名是真实的之外，所有相关的设定和情节都是我瞎掰的……

ooc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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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第二天的早上，哈利被透过眼睑的阳光叫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想起来昨晚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忘记了拉窗帘。

他扯了一下自己已经松散的睡衣，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走到窗户前，打量着这个小镇的早晨。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七点半，自己房子对面小商店的老板正在把挂在门上的牌子从“打烊”换到“正在营业”的那一边，一对中年夫妻从这条街道的东边牵着一只黄毛的大狗走向另一头。他隔壁屋子的中年男人在认认真真地给屋子前面的小花园里种的向日葵浇水。

这个小镇安静而闭塞，小镇的最南端是一座峡谷，据说落日时分的景象美不胜收。如果不是这个国家正在经历一场战争，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这里大概可以被称为仙境。

哈利去冲了个澡，当他用毛巾擦着潮湿的头发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听到了昨天那个邮差的声音，他站在窗户口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在和隔壁浇花的男人交谈。

他想起了昨晚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赶紧转身进了书房。他盯着那三封信，最后还是决定寄最开始写的那封说实话的回信，和寄来的信件一起。

他想起来自己昨晚装那封回信的信封是没写地址之类的，于是他又把地址在那个信封上抄了一遍，贴上了邮票，然后拿着两封信跑下楼，打开门喊住了跨上自行车准备离开的邮差。

哈利把两封信递给对方，简单说明了几句之后就转身回到了房子里。之后他走进了书房，把那一张剩下的信丢进了垃圾桶。

哈利又整理了一天的屋子，他需要把一些家具变得更符合他的生活习惯一些。傍晚的时候他看着窗外已经开始向地平线移动的夕阳，想起来自己今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于是他顺着小路把整个镇子都逛了一遍，在镇上唯一的一家牛排店里解决了晚饭，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房子。

当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隔壁的男人叫住了他。

“打扰一下，你就是新搬来的那个人？”

哈利转过身，挂上礼貌的微笑。对方是一个穿着宽松绸布睡裤和松松垮垮的白衬衫的小个子男人，正透过一副金丝圆框的眼镜打量着自己。

“是啊，昨天才搬来，史黛西先生一个星期之前把房子卖给我了。”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花园里的那些花，它们很好看，但你千万别突发奇想把它们塞到你的嘴里去。”

哈利有些失笑，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觉得有人会想要把这些花往嘴里放，不过他还是向对方表示了感谢。

“非常感谢你的提醒，以及，你应该知道这花的名字？”

那人瞥了他一眼，说道：“我猜你对园艺一窍不通，是不是？”对方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水壶和铲子，然后向哈利所站的地方走过去，隔着一道栅栏对他说：“这种花叫Digitalis purpurea①，它平时是没有毒的，除非你这个倒霉鬼选择把它塞到嘴里。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教你怎么好好养它。”

哈利扬了扬眉毛，从善如流地说道：“当然，荣幸之至，我对这些花相当喜爱，我买下这栋房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它们。如果有人愿意教我该如何养好它们再好不过。我是哈利·奥斯本，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耸耸肩，说道：“罗伊·哈罗德，叫我罗伊就好。以及，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这花代表的含义。”

哈利不置可否，他之前连花的名字都不知道，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它们的含义。于是对方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如果你知道这花的含义，你大概就不会喜欢它们了。传说中邪恶的妖精将Digitalis purpurea的花朵送给狐狸，让狐狸把花套在脚上，以降低它在Digitalis purpurea间觅食所发出的脚步声，因此这种花，代表着欺骗和不诚实。”

哈利觉得脸上的微笑有些僵住了。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才在罗伊大声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回过神来。他向对方说了声抱歉，就匆匆忙忙走回了屋子。

他把自己没寄出去的那封信又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他总有种莫名的心慌，他甚至有些担心罗伊是不是知道了昨晚自己做的事——试图欺骗一个士兵的感情，才会这么跟自己说。

可他并没有恶意，他发誓，并且他也没有把这封信寄出去。

他像是要证明这一点一般打开了手里的信，然后彻底地呆住了。

“帕克先生 ：

非常抱歉您的信件并没有如您所愿到达正确的人手中，因为……”

哈利的手颤抖起来，天呐——他搞错了！他搞错了！他把那封信寄了出去！

一定是昨晚台灯坏了之后他把两封信放错了信封。

他现在只能希望收到信的飞行员可以蠢一些，不要怀疑为什么他要把这封信和他的信一起寄回去，可他又希望对方可以聪明一些，可以看懂他信里所表达的意思，不要再寄信过来了。

然而事实总是和理想相悖，在他寄出信的十五天之后，他又一次收到了来自格雷伏山德空军基地的飞行员的信。

这封信的到来把他从十五天的惴惴不安的状态里解放了出来，然后把他推进了惊慌失措的漩涡里。

他拿着那封回信，完全没有勇气打开它。

他盯着那个信封看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终于在第二天晚上犹犹豫豫地把它拆开。

“亲爱的格温：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继续大胆地用这个称呼了。格温，很抱歉我并没有按照你的期望不再回信，我想我懂得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发誓不会再对你说那些有些冒犯的话了，我们就以朋友的身份互相通信，好吗？我犹豫了很久才敢提笔给你写这封信，请你原谅我，这是我的乞求，也是我的奢望。你知道，对一个战争中的士兵来说，明天和死亡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而我希望如果我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最后还可以想到些美好的东西，额，我是指，和你的友情。

你无法想象当我在得知收到你的回信的时候有多兴奋又紧张，可当我看到是两封信——你把我给你的信也一起寄回来了，我发誓就连当我的飞机被德军击中，在海面上迫降的时候都没有那一瞬间我的心坠落的速度快。我不敢打开你的回信，我多怕你甚至会说‘把你的信拿回去，我们再不要有任何交集了’这样的话。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它的时候，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你虽然拒绝了我，但你连拒绝时说的话语都是那么柔和。因此我虽不明白你为何要把我的信一起寄回来，但我还是要感谢你。

既然我们还可以和彼此是朋友，那请允许我说一些朋友的话题吧。

因为我在训练时优秀的表现，他们要把我提拔成我们这个小组的领队，战斗时会在主机的位置。这听上去还挺让人欢欣鼓舞的，对吗？

对了，大约一个星期之后我们整个基地的战机就要和伦敦还有霍恩彻奇等其他基地整编成一个战斗机群。德国人还是要来了，他们飞机数量比我们多了许多倍。

不过不用太担心，我们的指挥官早就预见到了这种状况，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更何况我们还有一样秘密武器，出于保密我不能明说那是什么东西，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都说那是我们的希望。他们好像很早就开始研究这门技术了，我想那应该是很厉害的，之后应该有人专门给我们做这方面的培训。

我相信在准备充足和秘密武器的帮助下，我们一定会战斗到底然后取得胜利的。不过还是请你千万不要和别人提前秘密武器的事情。

那群德国佬想让我们投降，他们又一次地发宣传单说只要我们不与他们为敌，就与我们签订和平条约然后去攻打苏联。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美梦，如果现在投降了，那敦刻尔克的撤退不就成了个笑话，那你和你父亲，还有那么多从祖国赶去敦刻尔克支援撤退的人们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对吧？我不会让你们的付出变得毫无价值的，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们的首相也会和我们共进退，我在报纸上看到他说‘我们的政策就是用上帝赋予我们的所有力量，在陆地，海洋和天空，向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的黑暗罪恶势力战斗。’他说的相当激动人心，不是吗？

我今天领了很多信纸和邮票，够我写十多次了，因为我不确定在战区还能不能领到这样多的信纸，干脆一次性领完了。但我今天能写的不多，就到这里吧，我要去集合了，下次再给你写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者说，希望还有下一次吧。

格温，战争即将来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的朋友
彼得·帕克
1940.6.25”
               
            
哈利把信合了起来，然后点了一支烟。他说不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他心情复杂或者需要掩饰自己情绪的时候，就会点一支烟。他没有烟瘾，因此会选择淡一点的味道，偶尔是白色的DAVIDOFF，更多的时候是CIGARONNE②，他喜欢它细长的滤嘴。

他关掉了房间里的灯，他喜欢看香烟燃烧时候的样子，尤其是在黑暗中，默默看着那点微弱的光亮明明灭灭。

哈利陷入了十分迷茫的状态，他发现自己和对方的心态居然微妙地重合起来——他们收到信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敢去拆开它，虽然原因并不相同。

他想到对方在信里的那句“对一个战争中的士兵来说，明天和死亡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而我希望如果我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最后还可以想到些美好的东西。”

说实话，哈利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么心怀家国的人，虽然他不赞同自己的父亲想要发战争财的做法，但也仅仅是出于道德底线的不赞同而已，所以他才只是瞒着其他人从家里搬了出来 ——还要剔除他早就想逃离他老爸的这个原因。

他知道自己本质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彼得后面说的那些关于战争的事情并不怎么能触动他，只是这个人的来信里，总有那么一两句，可能不过是对方无意中写下的几句，却让他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他看着那句话，觉得有些难过。他在搬来这里之前，曾经荒诞度日，他读尼采，他读叔本华，“人生如同上好铉的钟，盲目地走一切只听命于生存意志的摆布，追求人生目的和价值是毫无意义的。”他同叔本华一样认为人生的道路不过是一条环形轨道，上面铺满了烧红的炭火，人们所做的不过是在上面奔跑，追求几个清凉的落脚点，最终死在炽热的炭火中。

这样的悲观主义贯穿了他青春中五年的时间，虽然现在他至少稍微跳脱出来了一些，把悲观主义变成了某种扭曲了的享乐主义，他想人生虽然既然已经是炽热的炭，那至少多在清凉的落脚点滞留一会，在最后倒下的时候还能留点什么美好的东西在脑子里。而彼得的那些句话却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奇妙的共鸣，他知道对方想的和他并不一样，对方只是在经历过地狱之门的洗礼之后不了避免地产生了心结，但他还是被这微妙的共鸣所吸引。

哈利掐灭了烟，他决定把这个谎言继续下去，他必须把这个谎言继续下去，他要接着给对方回信。他不知道自己之后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但他想自己已经开始了，虽然那是个错误，而他不忍心让对方失望。既然对方同意了只是朋友，那么仅仅以朋友的身份回信似乎也并无不可，只不过换了个身份和名字而已。

至于后果，那不在他目前的考虑范围之内，事实上他人前展现出来的彬彬有礼可能只是出于教养的伪装，而他可能确实如他父亲所说，“骨子里就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疯子”。现在他只想走到书桌前，认认真真地给对方写封回信。

“亲爱的彼得：

原谅我拿到信之后并没有立即给你回信。因为——我不得不说，我也有些胆怯，不太敢打开你的信。至于把你的信一起寄了回去，那只是个我粗心大意而犯下的错误而已，我十分抱歉，并且希望你不会为此太过纠结。

好吧，作为一个朋友我要恭喜你成为领队，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战斗中你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毕竟你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以及，虽然我曾经试图忽略所有的希望与欲念，但现在我希望，也相信你会从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你会回来，在回家看望了你的父母之后请务必来找我，而我会给你一个朋友间的拥抱，然后邀请你去这个镇子旁边的尼维斯峡谷看日落。

如果天气不好，你知道，英国的天气总是那么糟糕，我们看不了日落的话，我们也可以去本尼维斯山看山顶的终年积雪，或者去Linnhe湖边看月亮，向湖里扔石块。

你不会忍心让我一个人去的，对吗？

啊，或许我也应该说一些我的生活，但是遗憾的是，我的生活索然无味，除了打扫屋子，和镇上的人寒暄，以及照顾门前花园里的花之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住在镇子东边的那对夫妻，他们的儿子也和你一样是个飞行员，不过大概和你不在同一个基地中。

彼得，忽略我上一封回信里的最后一句话，继续给我写信吧，如果你仍愿意这么做。不要问我是什么让我改变了主意，因为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模糊，如果你一定要问，那我只能说答案是你。毕竟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容易出尔反尔的人，而这只是我身上不太美好的品质之一。

彼得，认识你很开心。

祝你好运。
                       
                        
你的朋友
格温·史黛西
1940.7.1”
             
            
哈利看着自己写完的信，他刚刚在这里撒了多少个谎？

然而他无法停下来，这种感觉意外的让他有些上瘾，对方为他无趣的生活增加了一丝乐趣，一种新的可能性。他在信里邀请彼得回来之后来看他，他就那么满不在乎地说了出来，反正对方连最后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

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哈利一度十分后悔当年这么轻率又胡来的决定，因为这个决定让他身陷囹圄，挣扎在爱而不得与一无所有的痛苦中。可是到最后，他又无比庆幸他曾经的恣意妄为，让他没有错过一个人，一个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清凉的落脚点，一个他数度想要和对方撇清关系，但始终都放不下离不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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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Digitalis purpurea：中文名叫毛地黄

②这里有一个小小的bug，SPS Cigaronne 从1986年才开始生产这种烟，特点是滤嘴特别长，我在看别人抽的时候有种英国绅士的感觉(可能只是我脑补过多了)……所以出于私心我就把它移到这里了

以及彼得在信里提到的“秘密武器”指的是雷达，二战中用雷达起到空中预警的实际效果的，英国是第一家。在不列颠空战中，雷达技术可以说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感觉这一章写得相当粗糙……废话也特别多，我觉得心境的转折这种特别难写，容易写得乱七八糟别人还看不懂……我去自我忏悔一下……